一点鲜艳的红,火热地在远处晃动。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中年女人裹着的红头巾。她嘴里哈着热气,把手里的一棵大白菜放进背篓,双手对着搓了搓泥巴,然后放在腋下取暖。
也许,她一个人在地里干活久了,需要对一个陌生人说些什么。她是个健谈的女人。她说今年白菜的价格很好,说她的胃里长了个瘤子,卖完这些白菜她就可以趁冬闲去外地做手术了;等开春痊愈了,就可以在这片地里种上一季的萝卜,同样也能卖个好价钱……
我发现她那鲜红的头巾上也落了一层细密的霜。我估摸了一下她的菜地,有一分多到两分地的样子。她再次弯腰铲白菜时,一只手捂着肚子。
走远了,却觉得她似曾相识。回首凝望,她正双膝跪在一棵白菜前刨着。许久,我终究没有想明白是否和她相识。尽管她说话的语气充满着自信和欢愉,可我分明看到了她眼睛里深深掩藏的东西——茫然和忧虑。她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我想起的也是一个女人,她是作家罗伟章笔下的一个女人,她就生活在《明天去巴黎》那就小说里。很多天前我读这部小说的时候很挑剔,读得漫不经心。直到最后,她在空荡荡的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掏出电话装作接电话的样子:“明天去巴黎……”我的心,“哐当”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里旋即蓄满了泪……
小说中的“巴黎”很遥远,不是地球另一端的那个巴黎。这个“巴黎”是小说中人物认定的天堂。天堂,它空间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可人人都向往。天堂所载负的是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占用一切苦难的信心只要它坚韧地驻守在我们的信念里,我们就有了这样的一个目的地,就有了走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在行走的过程中,有时,我们是应该忽略许多细节和经历的,就如那个跪在一棵白菜前的中年妇女,至于那瘤子是恶性还是良性,在医生没有定性之前,我们可以暂且忽略它的存在。我们只需卖闻白菜去做手术,等病痊愈了再去种萝卜。这,就够了。
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天堂,并不遥远。